迁徙的记忆个展 12.09 - 27.09. 2020 | 迁徙的记忆个展 12.09 - 27.09. 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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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雁
华裔奧地利画家
Yan Donko是一位具有華裔背景的奧地利畫家,1965年出生於上海。於2017年夏天暫時移居挪威。她有过多年不同國家的生活經歷,并将不同文化的感受融入个人的思考和创作,並從自己的畫作中以東方文化的個人視角和历史視角看待世界。
迁徙的记忆
--作为游历者与观察者
撰文: 夏华
曾经注意到文学出版行业里一则关于文字的评介,称某种最佳状态为文字的``活口``。即写作者在文字技法上尚有一些小缺陷,或许表达不那么完美和精准。但在出版人眼里,这反而是某种难能可贵的品质,且须留住,一定不要刻意矫正,修补和修饰。因为它们给阅读者某种余地和留白,显示着作者最初的表达印迹,富有鲜活生动的表现力,充满毛边。
活口即是余地,是可以透气和呼吸的地方。放之于绘画,这个法则或许隐而不宣,但同样适用。
画家张雁的绘画,即时常出现这样的活口。这是最初看到她的作品时的印象,天真而令人惊喜。在挪威生活的短短三年间,这位勤勉热情的画者,完成了数量可观的水墨和重彩作品,及至这种观感的累积,形成她的画面非常宝贵的部分。
张雁并非绘画科班出身,与长年研习国画基础技法的专业画者相比,她没有造型专攻和笔墨技巧的优势。但另一方面,她出生沪上书香之家,祖父曾是书法名家。她自幼耳濡目染传统中国笔墨诗书,见多识广。张雁青年时期完成复旦大学历史专业的学习,接着在日本继续攻读硕士,读的是明治维新后的日本近代史。随后移居欧洲。因为机缘注定,多年以来,她随家人不断搬迁,足迹遍至东西方许多个国家和城市。后来曾有机会住在韩国,因为喜欢绘画,学习了一段时间的绘画课程。
中国传统文化的那部分种子曾经根植于她的幼年。成年之后在东西文化之间的漫长游历,浇灌并茁壮了这棵种子。而或许可以这样说,青年时代历史专业的训练,使她习惯以历史的思维和角度看待她眼中的世界以及个人的生命游历。这种特质支撑和贯穿着她的生活和创作。某种意义上,理性,宏阔的视角,以及感性,无拘无束和自然天真的潜意识释放,使她的绘画多有历史性和故事性,虽然鲜有女儿家情绪弥漫的优柔和善感,但画面上不时闪现跳动着讲故事的活泼和自由构造画面的灵性。这已经远远涵盖过技法笔墨上的那些毛边,反倒充满有趣和敢于尝试的生命活力。
初到挪威生活,张雁敏感于此地的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她和家人旅行所到之处的风景片段和典故,大量出现在张雁的绘画中。我们看到挪威远古图腾里龙的身躯,它们的形象原本出现在古老木教堂的椽梁,木船头或者古老纹章。敏感的画家把这挪威的古老图腾运用到她的画面中。
以中国水墨题材的角度,挪威的山海木石或者人种动物其实似乎挺难入画。比如相比于中国画里姿色多端的锦鲤或诸如此类的动物,灰白壮硕的三文鱼就不那么婀娜多彩。但是没有专业禁忌的视角羁绊,画家反而能自由大胆地入手。作品Somewhere in Lofoten系列中,我们看到一群跳跃的,倔强的,富有情绪的三文鱼出现在画面。仿佛一群演员在雪山背景的舞台纵情呈现各自的角色。远处有中国的龙的身影出没。The red house under the brige in Sandnessjøen. 活口是那么显而易见,但气氛和戏剧性,不常规的视觉效果,使我们的眼睛聚焦于画家要说的话是什么,而不是怎么说。
印象尤其深刻的一组系列,分别命名溘然之光,世界之树,蔑视之价,北角之牴,武女之曌,柔水之力,青春之歌。张雁在许多年里亲历感受的地理和文化纷纭与异同,使她接受并推崇西方美学精神中的抗争与力量之美。初读《诸神的黄昏》(北欧神话的末日之战)给了她很大的震撼。相比于东方世界的神,挪威的神会死去,诸神也会受命运的控制与摆布,所以神是必须反抗,不断同命运抗争。希腊神话里的诸神不也充满人性缺点,情绪化,会犯错,会妒嫉么。这与我们东方的神何其不同!我们的神是万能而不死的,甚至无敌并且高于命运。张雁被这种不同所触动,她说这正是北欧神话的感人之处,她心里的神``必须和我一样,有缺点,但也有抗争``。这种抗争的精神无疑具有现实主义情怀,但本身也具有浪漫主义色彩。
所以这种力量美学和浪漫主义,在这位画家的画面中不时地有所表达。她笔墨下的女性或女神充满力量,肢体健壮。代表挪威自然物候的植物花卉也会出现在画面,多年以来,这位游历者每到一处,就把当地的植物画遍。而动物们,比如猫,麋鹿,海鸟,鱼,羊和马,表情和姿态反倒富有有人类喜怒哀乐的情态。动物们回归与人同等的情绪。是的,不是上升,而是回归,一种平等的视角。她笑称画这些动物的时候就是单纯因为喜欢,并没有特别刻意去赋予很多的思想和涵义。
张雁的幼年时期对文革并没有鲜明记忆,这无疑是一种幸运。家人很好地保护了她的童年记忆,直到她成年后才意识到,那些冲击和影响其实是被父辈们独自承受和遮蔽着的。直至少年时代,文革刚刚结束,中国开始一段剧烈交替变换的历史变革期。在她的文章里时有令人动容的记述。尽管和许多人一样,她背负着自身繁复的一段家族史。她和丈夫多年驻外期间,亲历过数次战争和地区冲突,目睹过贫困,匮乏,遇见过太多美好的人,遭遇过丑陋的人性,也见证过国家之间的历史节点与荣耀时刻。
所幸,这位敏锐的游历者,用心去记录了这许多的记忆。在她的文字和绘画之中。从此意义上说,张雁是一个自由知识分子。绘画是她作为这个世界的游历者与观察者的一种精神方式。尽管她总是定义自己为一名家庭主妇。当张雁画完挪威的故事和景物,不知下一站,她和家人会将迁徙至何处。有一点我相信,热爱生命,不断抗争的勇气与力量,热爱观察,并不知疲倦地表达,这会一直持续贯穿在这位游历者的生活与创作之中。祝福张雁,请守护住那些生机勃勃的活口和毛边,为我们讲述更多的故事。
``65年代出生的一代是最好的一代``,她这样说。她一直记得少女时期第一次听欧洲古典音乐时的欣喜。电台里播放的外国轻音乐,那种无与伦比的美妙一直留在她的记忆里。即使后来离开上海的故园,渐渐地,越走越远……或者不如说,她乐于选择留住美好光明的记忆,并在她的绘画中一次次地重现着这种光明的价值。